手指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划了一个圈，我决心对她说实话。
“商场。”
与其说是我想要对她坦白从宽，不如说这样回复有利于我——在得知我在距离学校尚有段距离的商场之后，那个站在宿舍门前等候已久的姑娘，也会识趣离开吧。
没有等待几秒，她的消息便又响起。
“四楼，聚鼎。”
“你也在商场？？？”
“嗯。”
回复简洁到陌生，这明明不是她的说话方式。除非是……
带着猜想走到四楼，在一家装饰典雅的港式餐厅前驻下脚步。柳夕雾在靠窗的位置坐着，对面是一位长发飘飘的女子。
不对，不是女子。
是我半天前才刚刚认识的，那个名为范帅的妖孽。
与我的猜想大致相同，夕雾果然在和另一个男人吃饭，不过对象是范帅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。
我走上前去，还没等开口，柳夕雾就抢先一步站起身，自然而然地挽过我的胳膊，向范帅莞尔一笑。
“我的男朋友。”
范帅的表情楞了一下，接着起身报以礼节性的微笑：“您好，我是八班的范帅。初次见面，请多指教。”
“十班，安明睿，多指教。”
“哦……原来如此。”他盯着我端详了片刻，接着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，“我还奇怪三班的质询人员为什么点儿会这么背。想不到原来是……哈，还真是只有男朋友才会做的事情呢！”
“…我不懂你在说什么。实话和你说了吧，其实我根本……”
“名花有主的话，我就不打扰了。这样痴情的对手，我可拿不出同样的感情与之竞争呢。”
不知是出于猎物被夺走的挫败还是单纯不想听我的解释。不等我说完，范帅便先道告辞，转身离开了。
只留下我同柳夕雾两人，并立而站。
待范帅的背影走远，她的手，依然挽着我的胳膊。
“那个……”
“别。动。”
轻佻的吐出两个字后，挽着我的手臂更紧了几分。甚至能透过薄纱质感的礼服，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心跳。
一下，两下……
我板着脸，忍住不要露出那种面红耳赤的表情。
正当我决意甩开那只手臂的时候，她却深吸了一口气，先我一步放手。
“好了，坐吧！”说罢，又摆出那副旁人看来优雅，而在我看来却顽劣不堪的表情，笑意盈盈地看着我。
“我都好心配合你的演出了。还这样子，过分了吧……”
“嗯？意思是对刚才的接触还欲求不满吗？”高雅而俗媚的笑容一成不变，酒红色的光线下，宛如一只玩弄猎物的吸血姬。
“今晚把我叫出来，不是来陪你练习台词的吧？”
“不只是台词，假戏真做也可以哦？”眯起眼睛的样子，好像不顾眼前的饭菜，真要对我刀叉相向似的。
“我对表演可真的没有天赋，就先告辞了。”现在的我早就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场面，假装出起身离开的样子，果然换回她一本正经的语气。
“好了……不闹了。你还真是够无趣的。”她顿了下，话锋一转：“不过，我想找你谈什么，你真的不清楚吗？”
“你想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，这世上又没有读心术。”
话虽这样说，但我大概还是知道她想找我谈什么的。
“下午的事情，我需要一个解释。”
……
“这件事情，我需要一个解释。”
……
似乎那天也有人说出过相同的话，这也正是我猜到结果却避而不谈的理由。
“看你和北堂恺准备过程中太亲近了，就打算去刁难一下。有问题吗？”
“你在戏弄我吗？”顽劣的笑容忽而消失，精致却冰冷的脸庞让人生畏。
我深呼吸了一口，自知今晚是躲不开了。
“救场而已，我不想看到准备这么久的比赛以这种形式结尾。”
只是在崩盘的时候看不下去而已，这是实话。
“你以为他们能够看得懂？”她的脸色愈发阴沉，“或者，你觉得我会帮你解释这一切？”
“当然不会这样认为。”我摇摇头，“但这和救场并不冲突。相反，收获了很完美的结果，不是吗？”
……
气氛冷了几秒，我等着对桌人的爆发。
“你啊！有来到这个学院的自觉吗……”阴沉的脸色转眼云散，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。
“输给你了。”接着抬起头，一副并不认输的表情，“只限这次。”她起身，郑重而优雅地一躬：“谢谢。”
坦率的简直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柳夕雾。
我本来还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在这种问题上纠缠个不休，毕竟对于眼前这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而言，我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是在挑衅她的价值。而她的存在对我也亦然，这可能也是我们两人会发展到现在这步的最终原因。
不过在她还不愿意和我撕破脸皮的情况下，我也不想借这个机会向她灌输我的那套理论。毕竟，这可能是“那件事”后最为和平的一次谈话了，契机是她对于我的退让。
我赢了。
——这样想着，不经意间勾起了胜利的笑容。
“好了好了，再谈这件事也没有意义了。”我放松的活动了下脖子，“那么，还有别的事情吗？”
言外之意是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要离开了”，事实也正是如此。
“这么急着走吗，小安？”她果然听懂了潜台词，笑容重又顽劣起来，故作幽怨的看着我，“好多人想和我吃饭，可是连机会都没有呢……今天我请你怎么样？”
名为聚鼎的港式料理，在岛外也赫赫有名。从菜品到装潢，这里显然不是我可以消费得起的场所。但对于眼前这个平日兼职平面模特的人而言，便是另一番情况了。
“我是很想尝尝这家的饭菜。”没有什么好迂回掩饰的，我如实说道，“但是刚刚已经和人约过晚饭，实在是吃不……”
“谁？”
她的回应异常敏捷，顽劣的笑意间透出丝丝不悦。
“…马晗均。”
“宁愿和男人一起吃饭，也不愿赏我的脸吗？”柳夕雾叹了口气，但表情明显缓和了许多，“如果是这样的话……”她站起身来，“你要回宿舍吗？一起走吧！”
我一愣，接着问道：“可是，你还没有吃晚饭吧。”
“我还没有勇气把孤身一人吃晚餐的潦倒场面公之于众呢。”她苦笑了下，向我微微吐舌，“不受男人欢迎的女性，还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自行解决寝食会好一点。”
“别开玩笑了，你都算做不受男人欢迎的话，那还会有受欢迎的人存在吗？”
“是有的哦。”
她撇下意义不明的一句话，便离开座位。
我没有反驳，跟在她的身后，同她一起缓步走回宿舍。
路很长，我们二人彼此间谁都没有说话。月色隐约在乌云身后，梧桐叶上踩过两行脚印。静谧的，不像是和名为柳夕雾的女子独处。
此情此景，不想被谁看到。
也不怕被谁看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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